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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十八回 應聘跑堂遭敵手 峰回路轉又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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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日如血,霞雲湧光。

夕陽西下,郝瑟站在樂安縣西大街一座新建酒樓大門前,幾乎是淚流滿面。

但見厚重木門旁豎了一扇門牌,上貼告示一張,寫道:

【告示:樂泰酒樓招跑堂一名,樣貌周正,口齒伶俐,包吃住,月俸一兩,有意者,入大堂尋賬房老趙。】

“功夫不負有心人啊!”郝瑟轉身,一臉激動望著身後的屍天清道,“咱們找了整整一天天,終於找到一家招人的酒樓了!”

“阿瑟厲害。”屍天清十分捧場為郝瑟點讚。

“嗯,咱們先來看看招聘條件——”郝瑟豎起指尖劃過告示上的字體,“樣貌周正——”又回望屍天清,“屍兄,你覺得——老子這形象咋樣?”

“阿瑟很好。”屍天清一臉肯定。

“那當然!”郝瑟一臉得意抖了抖衣服,“像老子這等玉樹臨風的造型,絕對是外形滿分!”

“還有這第二條——口齒伶俐……哎呀,這說的就是老子我啊!”郝瑟死魚眼閃閃發亮,“還有這第三條,包吃住——行!就這家了!”

郝瑟雙手擊掌,朝身後的屍天清一招手:“屍兄,咱們走!”

一入大堂,就見櫃臺後坐著一個中年大叔,三道須髯,頭戴方帽,一手歪歪斜斜拿著一只毛筆,另一手撐著腮幫子,正闔目打盹。

“敢問這位可是趙賬房?”郝瑟上前抱拳問道。

那大叔慢悠悠擡起眼皮瞅了郝瑟一眼,又掃了一眼旁邊的屍天清:“何事?”

“我是來應聘酒樓跑堂的!”郝瑟精神奕奕道。

賬房大叔怔了怔,掃了一眼郝瑟和屍天清灰頭土臉的造型,有些不確定:“你們兩個都是?”

“呃……”郝瑟轉頭,“屍兄,你要不也試試?”

屍天清立即後退一步,迅速搖頭。

“趙賬房,只有我一個,這位是我家……親戚,陪我來的。”郝瑟解釋。

趙賬房瞇眼瞅了一眼郝瑟,微微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罷了,等了一天,算上你也只有兩個人來,也沒的挑了,都隨我來吧。”

說著,就慢吞吞起身,帶著郝瑟和屍天清穿過大堂,走入後院,帶到一間廂房門前。

“你等暫且在這屋內稍後片刻,我這就去喚掌櫃的過來。”賬房大叔順手指了指屋內,轉身離開。

郝瑟和屍天清推門進屋,定眼一看,屋內已候有一人,靠窗而坐,看年紀不過十五六歲,身著灰色粗布短靠,腳穿黑布鞋,發髻紮得又滑又亮,往臉上看,皮膚泛黑,臉頰消瘦,蒜頭鼻子,雙唇厚實,眼睛雖不大,一雙眼珠子卻是滴溜溜亂轉,甚是有神。

這少年看到郝瑟和屍天清進屋,便死死瞪著二人,一臉敵意。

郝瑟眉梢一動,立即拽著屍天清在一旁坐下,壓低嗓門:“屍兄,這小子肯定就是咱們的競爭對手,而且來者不善!”

屍天清一聽,頓時面色一沈,眸光驟銳,穿過厚厚劉海直直射向黑臉少年。

那少年頓時打了個寒顫,看著郝、屍二人的目光又多了幾分忌憚。

就在三人以目光進行首輪試探之際,就聽門外傳來腳步聲,二人一前一後推門而入。

“掌櫃的,這兩位就是今天來應招的二人。”前行的趙賬房彎腰向身後之人施禮報告道。

他身後之人“嗯”了一聲,進屋挑了上座張太師椅坐了下來。

郝瑟定眼一看,只見這位掌櫃,一身灰色暗花錦緞長袍,頭戴富貴帽,腳踏皮靴,身形微胖,圓臉圓眼,面皮光滑無須,面帶三分和氣七分笑意,往那一坐,就如同一個樂呵呵的彌勒佛一般,讓人甚有好感。

“在下是樂泰酒樓的新任掌櫃,免貴姓風,承蒙二位前來應招,風某十分感謝。”一上來,這風姓掌櫃來了一段感謝致辭開場白,狂刷好感度。

“風掌櫃的客氣了。”郝瑟和那黑臉少年齊齊回禮。

屍天清遠站最後,也抱了抱拳。

“行,那就開始吧。”風掌櫃笑瞇瞇望了身側的趙賬房一眼。

趙賬房點頭,望向郝瑟等二人,提聲道:”二位小哥,請將姓名、年紀、家住何地,都報給我家掌櫃聽一聽。”

來了,面試必備技能,華麗自我介紹開始!

郝瑟立時死魚眼一亮,騰一下站起身,豈料嘴巴還未開,就見身側一道黑影沖了出去,居然比自己還快了三分——竟是那個黑臉少年。

“小的姓陳,名冬生,今年十六歲,家住桑絲巷,自小在樂安鎮長大,對這樂安鎮的大小街巷就跟自個兒家後院一樣熟悉。”

自稱陳冬生的少年此時是和剛剛判若兩人,滿面堆笑,雙眼彎彎,還邊說邊將風掌櫃旁側的桌子麻利擦了一遍。

那姿勢、那口吻,那諂媚的職業笑容,絕對是跑堂小二哥的標配。

臥槽!果然是個強敵!

郝瑟死魚眼一閃,立時鬥志昂揚,一抄手抓起自己座旁桌上的茶碗,兩步上前,將茶碗端正擺在風掌櫃側桌上,嘿嘿一笑:

“風掌櫃一路辛苦了,先喝口茶潤潤嗓子。小的姓郝名瑟,今日初到貴寶地,就萬分榮幸看到咱們樂泰酒樓的招人告示,這可真是不得了的緣分啊!”

言罷,就用一雙死魚眼狠狠瞪向那個陳冬生。

小子,敢和老子搶工作,想不想混了?!

不料那陳冬生竟毫不示弱,還狠狠瞪了回來。

呦呵!小子膽挺肥啊!

郝瑟再瞪。

陳冬生眼皮一跳,雙眼立時繃圓,目光回射。

一時間,這二人居然就在那掌櫃的面前以目光廝殺起來。

風掌櫃和趙賬房面面相覷,半晌,風掌櫃才回過神來,朝二人擺手道:“咳,這個,不急啊,咱們慢慢來……”

“風掌櫃,小的曾在樂安縣規格最大生意最好的飛鶴樓做了三年的跑堂,樂安縣所有達官貴人富商鄉紳小的全都能叫得上名號。”陳冬生兩眼一瞪,開始炫耀自己的履歷。

切!誰怕誰?!

“風掌櫃,小的曾在開封排名第一的全聚德酒樓做過首席跑堂,絕對是經驗豐富,資歷過人!”郝瑟死魚眼一瞪,厲聲回擊。

廂房內,其餘三人屏息凝視,大氣也不敢出一聲,一片詭異寧靜中,僅有郝瑟和陳冬生的目光激鬥之聲劈啪作響。

突然,郝瑟和陳冬生同時雙掌拍桌,齊聲對喝:

“小的跑得快、嗓門大,喊菜端茶倒水洗桌絕對是一頂一的好手!”

“小的身體強壯口若懸河識字斷文絕對能讓客人賓至如歸幫酒樓日進鬥金!”

“小的樣貌周正,客人看著心情舒坦!”

“小的玉樹臨風,女客人看著肯定能多吃兩碗飯!”

“小的能言會道!”

“小的出口成章!”

“小的手腳利索!”

“小的風華正茂!”

“小的……”

“小的——”

廂房內,掌櫃和賬房雙雙身體後仰,四目圓瞪,四個眼珠子一會兒看向左側郝瑟拍桌大喊,一會兒又瞪向右側的陳冬生聲嘶力竭,滿面驚悚。

退居安全距離之外的屍天清,看著戰鬥力爆表的郝瑟,一滴汗珠順著額頭滑落,面容上是七分敬佩三分緊張。

夕陽餘暉透窗而入,二人激烈嘴仗交鋒之下,吐沫星子亂飆,口水渣子飛濺,就如兩坨噴泉爆發,耀出七彩光華。

二人就這般互吵數十回合,居然功力不相上下,勉強平手,而且臺詞越來越詭異,最後竟是發展成了這般:

“小的招待客官的功夫天下無雙!”

“小的招呼客人的本事舉世無敵!”

“好啦好啦!”風掌櫃騰一下站起身,制止二人無休止的嘴仗,抹了抹頭上的冷汗,吸了口氣道,“你們都歇一歇,哎呦我的天哪,不過是請個跑堂,又不是武林大會……”

郝瑟和陳冬生這才齊齊住了口,氣喘籲籲換氣過程中還不忘雙雙互瞪。

“小子,你哪條道上的?居然敢來闖我桑絲巷陳冬生的場子?!”陳冬生雙手撐桌,惡狠狠瞪著郝瑟。

“老子才不管你是哪條道上蚯蚓!咱們這可是公平競爭,誰有本事誰上,你若是怕了,就趕緊回家早點洗洗睡了!”郝瑟雙臂環胸,死魚眼高挑,一副胸有成竹。

陳冬生咬牙:“行,你小子逼我出殺手鐧是吧!”

郝瑟挑眉:“老子的絕招也沒出呢!”

二人目光第n次空中激射火花。

“好!”陳冬生面色一整,轉向那掌櫃,提聲抱拳道:“掌櫃的,小的會報菜名!”

郝瑟翻了個白眼:“切!報菜名誰不會啊,老子能一口氣報八個——”

“蒸羊羔兒、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爐豬、爐鴨、醬雞、臘肉、松花、小肚兒……嘰裏呱啦嘰裏呱啦……炒肉絲兒、炒肉片、燴酸菜、燴白菜、燴豌豆、燜扁豆、氽毛豆,外加腌苤藍絲兒!”

豈料郝瑟話音未落,就見那陳冬生雙眼一閃,赫然張口,竟毫無預兆風馳電掣來了一段著名的報菜名貫口,整整一分鐘時間,居然一口氣沒喘,一個菜名未重。

待報完之後,整間廂房頓時一片死寂。

“怎麽樣?服不服?”陳冬生一臉挑釁瞪著郝瑟。

郝瑟死魚眼瞪得好似兩顆鈴鐺,口齒大張,一副見到鬼的表情。

先人板板!

大哥,您有這等本事應該去德雲社發展啊,跑到這和老子這等升鬥小民爭什麽跑堂啊?!

再看那風掌櫃和趙賬房,皆是一副震驚表情,半晌,才回過神來,齊齊望向郝瑟,一臉期待:“小子,你會什麽?”

郝瑟臉皮抽搐兩下,扯出一個僵硬幹笑:“小的對背誦唐詩三百首特別有心得,掌櫃的您想聽聽嗎?”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郝瑟站在樂泰酒樓門牌前,看著酒樓緊閉的大門,一臉失魂落魄。

“……這古人的戰鬥力也太彪悍了吧……老子這初來乍到……顯然有些水土不服啊……”

“阿瑟……”蠟黃手掌按在了郝瑟肩膀上。

“屍兄……”郝瑟回頭,一臉委屈看著屍天清,“不是老子不努力,而是敵人太彪悍啊!”

屍天清眉頭微蹙,搖頭:“阿瑟莫要妄自菲薄。”

“不是妄自菲薄,這時血淋淋的事實啊!”

郝瑟擡眼遠眺天空,一臉欲哭無淚。

日落西山,僅留一道殘輝掛在天際,勾畫一環燒雲,絢麗如畫。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郝瑟悲從心來,吸著鼻子,“屍兄,今天咱倆只能露宿街頭了,而且,還沒水沒飯沒肉沒酒沒床鋪沒被子……”

蠟黃手掌攤到了郝瑟面前,手掌上還多出大半個饅頭。

“屍兄?!”郝瑟猛一擡頭,一臉驚詫看著屍天清。

“阿瑟你吃,我不餓。”屍天清輕輕一笑。

涼風蕩起,揚起屍天清厚重劉海,露出清澈雙眸,盈盈蕩瀾,笑顏如畫,燃盡一晚霞暉。

郝瑟頓覺鼻頭一酸,險些流下淚來。

如此美人,居然要和老子一起露宿街頭,這就是□□裸的犯罪啊!!!

“哎呦,瞧瞧這是誰啊?”

突然,一個略帶笑意的耳熟嗓音在二人背後響起。

郝瑟耳朵一動,回頭一看,但見一人手裏斜斜掛著一個包袱,面黑身瘦,雙唇厚潤,挑眉看著二人,可不正是剛剛搶走郝瑟工作的那個陳冬生。

“嘖嘖嘖,真這麽慘,要睡大街了?”

陳冬生上前,一臉嘲弄掃射二人。

郝瑟眼皮一跳,和屍天清對視一眼,二人同時轉身,邁步離開。

“哎哎哎,怎麽走了?!剛剛不是囂張的很嗎?這麽不過一轉眼的功夫,就變成慫包了?!”

慫包?

慫包!!

老子最恨這兩個字!

郝瑟腳步一停,陰暗回憶噌一下湧上腦門,戰鬥細胞瞬間被激活,猝然轉身,三白眼狠狠瞪向身後的陳冬生。

臭小子,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郝瑟一挽袖子,全身匪氣飆升,手指捏得哢哢作響:

“屍兄,現在咱們可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屍天清冷冷看著那陳冬生,點了點頭。

陳冬生一臉鄙夷:“哼,我陳冬生可不怕你這種只知道耍嘴炮的小混混,你也不在這樂安縣打聽打聽,我陳冬生可是響當當的……”

豈料話音剛起,就見眼前勁風一閃,一道黑影瞬間飆至眼前,五根蠟黃手指如鷹爪死扣脖頸,發出哢哢捏骨聲響。

陳冬生立時噤聲,雙眼暴突,盯著眼前之人。

面前的男子,一身染塵黑衣,體形消瘦,上半張臉被齊厚劉海遮住,下半張面容呈蠟黃之色,薄唇緊抿,毫無表情,可不知為何,陳冬生就是覺得全身上下就好似被澆了冰水一般,不受控制亂顫,連出口的話音都抖了起來:

“大、大哥,小、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晚了!”郝瑟一臉一搖三擺走到陳冬生面前,挑起三白眼,呲牙壞笑,“臭小子,老子今天給你耍一個牙齒飛花!”

說著,揚起拳頭就狠狠揮向陳冬生的腮幫子。

同一時間,一股徹骨寒意從蠟黃手指刺入了陳冬生的脖頸。

陳冬生瞳孔瞬時放大,嘶聲大叫:“大哥饒命、大哥饒命啊!我還知道一個包吃包住的活計,可以介紹你們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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